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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学 (第4/4页)

着浓重的疲惫和歉意,反复诉说着没能陪伴我们的愧疚(尽管我们其实并不太在意,至少我是如此),接着便会急切地询问我们的考试成绩、校园生活,然后便是连绵不绝的敦促学习、规划未来的说教;而爸爸,他原本在我们面前就沉默寡言,如今更是几乎一言不发。有一次,小遥实在受不了mama重复的说教和叮嘱,忍不住抱怨道:“哥哥和我挺好的,不用您总是cao心……”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mama长久以来积压的压力和疲劳,饭桌上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差点没法收场。

    周末,他们有时会带我们去医院看望奶奶。小遥格外珍惜这些时光,总是紧紧握着奶奶枯瘦的手,小声地讲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我明白她的心情。奶奶的状况正以一种rou眼可见的速度急剧下滑,连我这个刚上初一的少年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人的生命气息正不可逆的飞速流逝。她时常认不出我和爸爸,有时会拉着mama的手,含糊不清地叫着“珍兰”,一个我和小遥都陌生的名字。这种时候,爸爸的脸色就会变得异常难看——像是在浓稠的悲伤底色上,被粗暴地泼溅上了愤怒、悔恨、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怀念,最终调和成一幅极其复杂而丑陋的图景,凝固在他的脸上。

    撇开这些沉重的插曲,兄妹俩相依相伴的日子,大部分时候如同一条平静流淌的小溪,平淡却隽永。值得记下的涟漪只有两朵:一是小遥也无可救药地迷上了诗歌,并开始笨拙地尝试创作;二是她在学校的人缘,变得好了起来。

    我不是很想回忆起事件经过。那天,我藏在抽屉最底层废弃诗稿,不知怎么被meimei翻了出来。然后这家伙专挑我洗澡或解手这种不方便的时刻,隔着门板大声又抑扬顿挫地朗读那些充满少年矫情和模仿痕迹的句子。羞愤交加之下,我不得不祭出了尘封多年挠痒技术,一番拷打过后,才逼她交还了我的黑历史,并发誓永不再犯。在我如释重负地将那些废稿点燃销毁后,小遥却一反常态地认真起来对我说:“哥,你写的哪些虽然有点怪,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我创作出的垃圾,意外勾起了meimei对诗歌的兴趣。于是,我定的购书计划,全部变成了各种风格的诗集。顾家晚餐后的时光,客厅里常常弥漫着油墨书香和我们低低的讨论声。分享喜欢的句子,交流彼此稚嫩的作品,成了新的日常仪式。第一次读到小遥自己写的诗,尽管笔触稚嫩,意象简单,但我却清晰地感受到一种远超我之上的灵气和纯粹。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悄然掠过心头——是欣喜,也带着点微妙的失落。

    至于她的人缘变好,则完全是另一个故事了。

    小遥骨子里是个安静甚至有些疏离的孩子,身边鲜有同龄人。然而,自从我从她的小学校园里消失后,情况发生了变化。不少同学开始主动接近她,好几次我去接她放学,都远远看到几个人围在她身边,热切地说着什么。对此,我毫不意外。我的meimei,她有着精致如瓷娃娃的容貌,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待人接物(对我以外的人)礼貌得体,高岭之花这个词,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小遥常常向我抱怨这些人太过吵闹,也极少回应他们。但这些男孩女孩如同围绕鲜花的蜜蜂,从不考虑花儿的感受。我能看出那些围绕她的目光中,有些已经带上了懵懂情感,而这部分人,往往在看到我的瞬间,就像受惊的兔子般飞快溜走。这种变化我并不排斥。在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让她多接触些同龄人,无论对现在排解孤独,还是对未来适应更复杂的人际环境乃至走向独立,都非坏事。

    日升月落,昼夜轮转;秋去冬尽,又复春来。我理所当然地沉浸在这份由兄妹相依、书籍陪伴和琐碎家务构筑起的宁静里,天真地以为这细水长流的日常会如同永恒的溪涧,永不枯竭。仿佛时光在我们身上停滞,世界也凝固在这小小的屋檐下,不再向前转动分毫。

    所以,当这天放学推开家门,意外地看到父母双双坐在客厅时,才会忘记自己早该有心理准备。

    “收拾一下你们的东西,”父亲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眼神却疲惫地望向虚空,“明天一早,我们回趟老家。”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mama坐在一旁,眼眶红肿,同时带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小遥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衣角,我则攥住那只手,为我们提供虚假的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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